粪官六舅散文
粪官六舅散文
在我三四岁的时候,体质较弱,常常感冒发烧,于是父母不让我到外面玩去。我只好整天在呆在家,活动的空间就是从炕头到炕梢。实在没什么可玩的,便用纸和笔照着炕柜上的花瓷砖画花呀,鸟呀,蜻蜓什么的。
屯子里有个远房亲戚,我叫他六舅,六舅个子个头不高,有些黑瘦,大脑袋大耳朵,总是笑眯眯的,后来听说六舅身体不好,有先天性心脏病。
这个六舅差不多每天都到我家呆一会儿,喜欢逗我玩儿,又是抱我,又是亲我,又夸我画得好画得像,偶尔还回有个西红柿或一把瓜子什么的带给我。
跟六舅混熟了,我就不怕他了,而且我天生爱疯爱闹,喜欢拽他的两个大耳朵玩儿,疼得他直咧嘴。在一旁做缝纫机活儿的母亲就让消停点儿,我不听,母亲就要打我,我便扑在奶奶怀里。
奶奶说:“不中跟你六舅闹,人家可是官呀!
”“他是官,是啥官?”我问奶奶
奶奶认真地说:“真是官,是生产队的粪官呗。”
于是我收敛了很多,不敢再跟这个“官”闹了。
在我又长大了一些,常常自己到外边玩儿的时候,才知道六舅原来是生产队的积肥员。他一手拎着粪箕子,一手拿着粪耙子,每天在屯子里的路上捡牲畜的粪,差不多上午两趟下午两趟地走在屯子的各条巷道上,遇到生产队在屯子边儿的大粪堆,他就把捡到的粪倒在那里,再接着沿路去捡。
六舅背的粪箕子是用柳条编的,像个半圆形的大撮子,留开一面是为了捡粪方便,上边编个横梁,再上边固定个揻成“C”字型的木杆,可以背着。粪耙子的`形状像个小锄头,用它将粪一挠,就顺势挠到粪箕子里,粪箕子和粪耙子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对捡粪的工具。
后来我才明白,六舅喜欢孩子是因为他无儿无女,不过其中也含有对我母亲的感激。母亲是解放初省里的劳模又是老党员,在屯子里比队长还有威信。那时当队长的四姥爷在安排生产队的大事小情上,经常找母亲商量。有一天母亲说:“老六身体病病怏怏的,就让他捡粪吧。”于是六舅就不用下大田里受累了,当上了生产队的积肥员,每天挎着个粪箕子悠闲地捡粪。
六舅心地善良,他除了捡粪,还热心地维护屯子里的大事小情。风大时,谁家的房草没有压好容易被风掀开;来雨了,谁家晾晒的东西没有收屋去;谁家做饭火大了,烟筒冒火星子了;谁家的猪鸡没有经管好跑进菜地里去了……这些只要让他发现,就会站在人家的门前高声提醒。
印象中,六舅去世的时候也就50刚出头,那个有些残疾的六舅母也没有给他留下后人,不久就又改嫁了南边的一个屯子去了。
后来只要说到粪箕子,我自然就联想到六舅,或者说只要想到六舅,眼前自然就出现粪箕子。因为在我记忆里,只有六舅背过粪箕子。
如今农村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,大量投入的化肥早已取代了农家肥,再也看不到有人捡粪了,再也见不到绿色食品了。